歐洲央行行長兼歐洲系統性風險委員會主席克裏斯蒂娜·拉加德 （Christine Lagarde） 在 ESRB 第八屆年會上致歡迎辭

美因河畔法蘭克福，2024 年 9 月 26 日

我歡迎大家參加歐洲系統性風險委員會 （ESRB） 第八屆年會。

今年的主題是“宏觀審慎政策的新前沿”，挑戰我們重新思考在不斷發展的世界中確保金融穩定的方式。

傳統上，宏觀審慎政策側重於維護銀行的穩定，特別是通過解決房地產的繁榮-蕭條周期。銀行繼續對房地產行業持有大量敞口，這仍然是我們監管的核心領域。

但今天，我們的世界正在發生迅速而深刻的變化。

雖然我們必須壹如既往地對周期性風險保持警惕，但重大的結構性轉變——從地緣政治的轉變到不斷變化的氣候和技術的非凡進步——正在為宏觀審慎政策創造新的前沿。這些對金融穩定具有重要影響，但尚未完全反映在我們當前的框架中。

今天，我想重點討論其中壹個前沿領域——技術——對金融體系的意義，以及宏觀審慎政策的應對措施。

正如諾貝爾獎得主克裏斯蒂安·朗格（Christian Lange）曾經觀察到的那樣，技術可以成為“有用的仆人”，但如果不加以控制，它也可能是“危險的主人”。^[1]這壹觀察結果適用於金融體系，因為技術進步既帶來了巨大的機遇，也帶來了巨大的風險。

在這種背景下，宏觀審慎政策需要采取獨特的平衡行動。為了有效降低新技術帶來的風險，宏觀審慎政策必須自相矛盾地接受和利用它們所創造的創新。

技術是現代金融系統的推動者

幾個世紀以來，金融體系滿足的基本需求從未改變：為未來需求儲蓄、以未來收入為抵押借款、將資本用於生產用途和重新分配風險。

但金融系統提供服務的方式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信息和通信技術的進步推動的。

近幾十年來，強大的計算徹底改變了風險管理並提高了市場效率，使復雜金融工具的定價和算法交易的興起成為可能。例如，壹項研究發現，通過促進更快的價格發現，算法交易可以提高大盤股的流動性。^[2]

現代金融的另壹個關鍵推動因素是加密技術。沒有它，就沒有網上銀行和電子支付。但加密不僅有助於傳統金融的數字化。它還促進了壹種新的資產類別和平行金融體系的興起：加密資產和去中心化金融。

加密資產的問題很多，有據可查但未得到很好的解決——從薄弱的基本面到有問題的治理和低效的驗證方法。^[3]但迄今為止，加密資產所基於的加密技術已被證明是強大的。分布式賬本技術可以通過簡化流程為我們的金融系統帶來真正的好處。

但人工智能 （AI） 可能被證明是金融體系最具變革性的。

多年來，旨在執行特定任務的分析 AI 模型在欺詐檢測、信用評估和預測投資組合回報等領域為金融機構提供了幫助。

但是，由於計算能力的增長和廣泛的數據訪問，生成式 AI 的最新突破正在推動 AI 的全面快速采用。根據壹項國際研究，近三分之二的公司（涵蓋所有地區、行業和規模）已經在使用生成式 AI。^[4]

雖然隨著時間的推移，新技術為金融體系帶來了巨大的好處，但它們總是往往伴隨著潛在的風險。

我們看到，機遇與風險之間的這種緊張關系在今天上演。最新的 AI 模型和量子計算等新興技術有可能對我們的經濟和金融體系產生深遠影響。

技術變革和脆弱性

作為壹種工具，技術沒有好壞之分。這完全取決於誰使用它，以及用於什麽目的。

金融部門將提出多種使用 AI 來改善現有運營的方法。但是，對越來越復雜的技術的依賴——這些技術通常需要高度專業化的技能和巨大的投資來實施和維護——在我們的金融體系中造成了新的脆弱性。

在我們的金融機構越來越依賴少數外部服務提供商的領域，我們尤其看到了這壹點。

7 月，壹家領先的網絡安全公司出現錯誤的軟件更新，導致全球計算機中斷，並導致包括金融在內的許多行業嚴重中斷。例如，全球超過 800 萬臺運行 Microsoft Windows 的設備同時受到攻擊。^[5]

雖然中斷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但這壹事件表明了廣泛依賴少數第三方提供商的潛在危險。這些技術公司可能具有系統重要性，並且是歐盟微觀審慎立法《數字運營彈性法案》的關鍵要素。^[6]

在地緣政治緊張局勢和 AI 快速普及的環境中，這種集中風險進壹步加劇。

如果敵對國家僅發現我們金融體系中的壹個關鍵弱點，它們就會造成嚴重破壞。幸運的是，到目前為止，金融體系已被證明是有彈性的，但風險仍然存在。

AI 的廣泛采用也可能對金融體系產生系統性影響。例如，如果人工智能供應商保持集中，則可能會出現運營風險、市場集中和“太大而不能倒”的外部性。此外，人工智能的廣泛采用可能會增加羊群行為的可能性。^[8]

展望未來，量子計算的進步可能會對我們基於加密的金融系統構成嚴重威脅。該技術甚至可能最終打破當前的加密方法，盡管很難知道何時會發生這種情況。

這就是為什麽盡早開始準備至關重要的原因——而且已經有努力這樣做。

例如，8 月，美國國家標準與技術研究所 （National Institute of Standards and Technology） 敲定了第壹個後量子加密標準，並呼籲快速部署這些標準。^[9]然而，單個金融機構的努力是不夠的：需要在整個經濟體中實施向後量子加密標準的轉變，以確保足夠的彈性。

技術對宏觀審慎政策的影響

作為宏觀審慎政策制定者，我們的主要作用是確保金融體系在面對新出現的威脅時保持穩定和韌性。

從歷史上看，宏觀審慎政策主要關註周期性風險。但展望未來，我們需要更加關註重大的結構性變化。人工智能和量子計算等技術將以我們才剛剛開始掌握的方式重塑金融格局。

宏觀審慎政策必須不斷發展，以適應這些新領域。顛覆性技術帶來的風險將不僅限於單個機構，而是系統性的。但我們過去所依賴的工具可能已經不夠用了。更大的緩沖區並不總是正確的答案，也不是唯壹的答案。

我們現在的任務是關註技術風險如何影響整個金融體系的相互聯系和脆弱性，並問問自己如何需要擴展我們的工具包。

答案是宏觀審慎當局利用新技術的力量，利用它們創造的新機會作為壹股向善的力量，以減輕技術可能對金融體系構成的風險。

這方面有很大的潛力。人工智能可以讓我們能夠分析大量的監管和市場數據。它可以幫助我們進行更嚴格的風險評估，以更快地識別漏洞，並確保及時謹慎地應對新的威脅。

我們需要考慮更廣泛的潛在破壞性情景，並提高我們對此類情景可能產生的財務壓力進行建模的能力。可用的數據使我們能夠走很長的路。但我們需要更進壹步，消除安全數據共享的障礙。

作為 ESRB 主席，我最近呼籲歐洲立法者促進消除 ESRB 和歐洲監管機構之間安全共享數據的障礙，這是使我們能夠充分利用數據潛力的關鍵壹步。^[10]與此同時，我們需要加強跨機構的合作，分享見解和專業知識，以便我們能夠共同應對未來的挑戰。

通過采用技術，宏觀審慎政策的作用將是幫助微觀審慎監管保持領先地位，確保金融機構不僅遵守當今的規則，而且能夠抵禦未來的威脅。

結論

讓我總結壹下。

與應對周期性風險壹樣，新前沿的宏觀審慎政策以主動而非被動為中心。

政策制定者不能簡單地應對危機的出現。我們必須不斷嘗試預測它們，利用技術和數據的力量來構建壹個真正具有彈性的金融體系。正如本傑明·富蘭克林 （Benjamin Franklin） 曾經寫道的那樣，“壹盎司的預防勝過壹磅的治療”。^[11]富蘭克林對此有切身的體會。他因開發和普及避雷針的使用而廣受贊譽，該避雷針將繼續防止許多災難。

縱觀本次會議的議程，我相信在我們探索宏觀審慎政策的新前沿時，這些討論將激發新的視角和創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