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 | 深化深港金融合作路在何方？

張明宏觀金融研究

在未來10年至15年，新一輪區域一體化蓄勢待發，而粵港澳大灣區則是五大增長極（粵港澳大灣區、長三角、京津冀、中三角與西三角）的最重要一極。大灣區的核心優勢有二，一是科技與金融已經形成兩大核心産業，且兩者有日益融合之勢；二是這裏可以實現境内市場與境外市場之間的良性互動。深化深港金融合作，既對大灣區的下一步發展至關重要，也是推進新一輪人民币國際化的重要抓手。那麽，未來深化深港金融合作的路徑将會如何展開呢？

近期，深圳金融學會發布的《深港金融合作需求問卷調查報告（2021）》或許能爲上述問題提供有益參考。這一調查報告的樣本類型豐富、覆蓋面較廣，對14005名深粵居民、2744名深粵高淨值人群、2277名港澳居民、1802名港澳高淨值人群以及深圳地區579家代表性企業和113家金融機構開展了問卷調查。該調查從微觀主體層面反映了市場對跨境金融服務的具體需求以及痛點癢點，爲未來繼續深化深港金融合作指出了發展方向。

對比深粵個人受訪者以及港澳個人受訪者對跨境金融服務需求的共性與差異性，是很有意思的。雙方的共性在于，其一，對跨境金融服務的需求都很旺盛；其二，都對移動支付存在較強需求；其三，都對跨境金融投資存在旺盛需求，并期待進一步暢通投資渠道（例如期待滬港通、深港通進一步便利化）；其四，都認爲人民币在港澳使用的便利化程度還有待進一步提高，數字人民币的跨境使用具有群衆基礎。

雙方的差異性在于，深粵個人受訪者希望在港澳投資的金融産品的前三位分别爲基金、保險與股票，深粵高淨值個人受訪者希望在港澳投資的金融産品的前三位則分别爲股票、保險與基金。相比之下，港澳個人受訪者希望在内地投資的金融産品的前三位分别爲人民币存款、人民币理财産品與股票，港澳高淨值個人受訪者希望在内地投資的金融産品的前三位分别爲人民币存款、股票和人民币理财産品。從中可以看出，一方面，内地股票市場對港澳投資者的吸引力，要低于港澳股票市場對内地投資者的吸引力；另一方面，國内存款與理财産品較高的收益率，則對港澳投資者具有較強的吸引力。

受訪在深企業對跨境金融服務的需求也具有共性與差異性。共性在于，首先，都認爲應該推動人民币成爲深港澳的主要使用貨币，期待能夠進一步優化跨境金融管理、便利跨境移動支付；其次，在境外投資方面，受訪在深企業對與自身業務相關的金融衍生品、境外上市公司股票、未上市企業股權等跨境金融産品的興趣相對較高；再次，受訪在深企業認爲跨境融資未來會顯著增長，包括銀行融資、股權融資與債券融資；第四，在跨境金融機構的選擇上，受訪在深企業最傾向于與境内外分支機構較多的國有銀行開展跨境業務合作，其次是股份制銀行和外資銀行。

差異性則體現在，一方面，業務經營多元化以及涉外投融資業務較多的綜合性、投資型受訪企業對于資本項目金融開放的期待和需求更爲強烈；另一方面，生産型、外貿型受訪企業則對與貿易相關的結算、融資和彙率避險的跨境金融服務開放創新更加期待。

對受訪在深金融機構而言，不同類型的金融機構對跨境金融服務的需求有着較爲明顯的差異。例如，銀行類受訪機構對現有金融開放程度評價相對較高，對進一步金融開放持穩步推進态度。又如，保險類受訪機構對金融開放程度評價較高，對放開居民跨境購買投資類保險産品表現出較高的興趣。再如，證券類受訪機構對于進一步金融開放、特别是資本項目金融開放的需求更爲迫切。從不同類型金融機構的不同取向來看，一方面，這些金融機構對跨境金融服務的要求的确是基于自身需求而引發的；另一方面，不同類型金融機構的風險偏好的确存在較大差異。

在2009年至2017年期間，人民币國際化經曆了一個完整周期。從2018年起，人民币國際化進入了一個全新周期。如果說，在第一個周期内，人民币國際化更多受到政策主導的話，那麽在新周期内，人民币國際化将更多受到市場供求力量的主導。這就意味着，推動人民币國際化的方式将會從“由上而下”轉爲“由下而上”。

深圳金融學會出品的這份調查報告，能夠爲“由下而上”推動人民币國際化提供良好的參考借鑒。正如這份報告中所指出的，這份報告既反映了市場主體的共性需求，也反映了市場主體的差異化需求，“這爲金融機構進一步滿足各類市場主體跨境金融服務需求，提供定制化、專業化金融服務和産品，指明了方向”；“爲政策制定者針對跨境金融服務需求旺盛的特定領域和特定對象，精準設計開放創新方案提供了依據，也使控制風險得以聚焦、難度降低”。

當前中國經濟已經進入了新發展階段，也正在新發展理念的指導下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在這一階段，各種新事物新理念層出不窮。僅在金融領域，就有金融如何實現共同富裕、綠色金融、普惠金融、防範化解系統性金融風險等既重大又全新的問題。要需求解決問題的最佳方案，不能坐在鬥室内閉門造車，而要積極深入系統進行調查研究。可以說，在這一方面，《深港金融合作需求問卷調查報告（2021）》提供了一個良好範例，值得有關各方參考借鑒。